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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都北京坐落在永定河沖積扇上。在永定河出山口,門頭溝三家店村一帶,不足兩公里的河道上,如今有七座不同時期修建的橋梁飛架兩岸,堪稱北京近現(xiàn)代“橋梁博物館”。一百多年前,沒有這些鋼筋橋梁時,兩岸百姓如何過河?恐怕今人很難想象。
早年間,每逢永定河枯水期,人們把一塊塊大石頭擺在河中,踩石過河,俗稱“邁石”。到了豐水期,水漲河深,渡河就變得異常困難。起初,人們用柳條編的大笸籮渡河。笸籮內(nèi)墊細竹條編成的襯墊隔水,人坐在笸籮中,用木槳劃水前行。后來改為木船,河兩岸各村頭臨河之處,設(shè)立渡口。兩岸各釘一根木樁,中間系一條繩索,船工用手拽繩索,借反向力使船移動過河,運輸行人、貨物。但這些古老的渡河方式,不僅費時費力,也不安全。
尤其是三家店村連接京西山區(qū)與北京城,是西山大路和妙峰山進香道南道的重要通道,無論是走西山大道去京西運煤、運石灰,還是去妙峰山朝頂進香,都要從這里跨過永定河。明萬歷年間,三家店渡口出現(xiàn)了橫跨永定河的木板橋,往來商賈、兩岸百姓“過河難”的問題才得以緩解。
木板橋的橋墩,當(dāng)?shù)厝朔Q“橋囤”,是用柳條編成的大簍筐,插釘木樁固定在河中,里面就地填滿河卵石。橋墩上橫鋪榆木或柳木板,“每塊長三丈,寬二尺,厚半尺,一條橋板壓三個橋墩,連綴起來即成板橋”。“木板橋全長108米,共27孔,中為島,東9孔、西18孔,孔跨4米,橋面寬21米,高出水面2米,可走驢、馬、牛車。”
據(jù)明《宛署雜記》記載:“三家店橋夫工食(銀)拾柒兩陸錢。”可見,當(dāng)時宛平縣專門在此安排橋夫,對木板橋進行維護和管理。清代以后,三家店木板橋改為民辦,由設(shè)在村里山西會館的“橋道老會”經(jīng)辦。除此之外,在離三家店不遠的大峪村、永定河下游的麻峪村等,也相繼設(shè)立木橋橋會,稱“善橋會”。這些橋會每年發(fā)起眾籌,集資搭建木板橋,并雇傭橋夫負責(zé)木板橋的日常維護。
永定河是季節(jié)性河流,木板橋也是季節(jié)性的。人們在白露時節(jié)搭橋,驚蟄開始拆橋。今年70歲的侯敬德是北京永定河文化研究會研究員,從小生長在永定河畔大峪村,聽祖父輩們說:“每年三月桃花盛開,正趕上河水解凍,村里人稱此時節(jié)河水為‘桃花水’。橋會派人到三家店以上監(jiān)視汛情,若見開河,‘桃花水’泛起,便燃放鞭炮往下游報警,橋會的人聞訊后,立即組織人力拆掉橋板,堆在橋房附近的高處,以防被洶涌的河水沖走。”
木板橋的每塊木板上都有“橋印”。若是遇上永定河洪水暴發(fā),橋板來不及拆被沖到下游,下游百姓撈上來后,只要看到上面刻有“三家店橋道老會”或“大峪善橋”“麻峪善橋”的字樣,就馬上送回相應(yīng)的橋會,或通知橋會派人取走。
搭橋、拆橋是村里的大事兒。侯敬德聽大峪村老人回憶:“搭橋前,橋會發(fā)布告示,貼在村里主要街道醒目地方。一般裝囤用三天時間,全村每戶出一名會水的男性勞力,裝囤時,中午有挑飯的,是自家做好,用摘筐挑到橋邊。每天晚上結(jié)當(dāng)天的賬,大人50吊錢,未成年人30吊錢。跑囤是技術(shù)活兒,即從上游把編好的囤,蹚著水準確固定在橋板以下位置。在穩(wěn)橋板前,在橋囤頂碼上一排囤樁,板穩(wěn)固后,在橋板兩端用大塊石頭壓別住,使橋板不易向外擠。”
木板橋不僅便利了兩岸百姓往來和煤炭運輸,也給河畔村落帶來一定的經(jīng)濟收益。據(jù)麻峪村老人介紹,過往駝隊通過善橋時,要向橋會交納“過橋費”。最初是按月交,在駱駝背上的氈子“屜兒”上,貼一張畫有葫蘆圖樣的標(biāo)簽,作為已交費的證明。后來改為駱駝往返一趟交兩個銅板,馬車四個銅板,交費后發(fā)一張竹牌,待返回時再收回。這些收益,除了用于養(yǎng)橋外,有的橋會也用余資興辦教育。例如,門頭溝的大峪第一小學(xué)、石景山的麻峪小學(xué),前身都是“善橋小學(xué)”。
1919年,京兆尹公署為方便運煤,出資修建了京門公路。車馬往來,永定河成為這條公路上的阻礙,于是京兆尹公署又撥款30萬大洋,由法國工程師普易雅設(shè)計,修建了三家店水閘公路橋,1923年建成通車。這是永定河上最早的鋼筋混凝土公路橋,也是北京第一座現(xiàn)代化的公路橋,俗稱“老洋灰橋”。此后,永定河上不斷架起一座座現(xiàn)代橋梁,木板橋逐漸消失在歷史長河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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